钟云看着秋林离开展室，迈着风尘不惊的步伐，在图书馆中央大道上一步一步远去，感到身上的力量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。她环顾空荡荡的展室，感到一种无形无迹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，沉沉地压迫着她的身心，乃至灵魂．她颓然坐倒在地上，嘤嘤地抽泣起来。展室里的画一幅也没少，从不同的角度看着她们的创造者，似乎也在缄默着。

　　“这次展出的结果并不重要。展出的结果并不决定作品价值。作品的价值在作品本身。人们可以购买，也可以不购买，这是他们的权利。作者的权利呢？作者也可以选择：离开，或者继续。我觉得，你现在是时候认真思考一下：你究竟想要什么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，所体现的正是人类与人类社会的局限。我们必须承认、勇敢地面对这种局限，并超越它。智者与愚者的差别就在这里。”

　　秋林在离开之前曾经扶着她的肩膀，说过这样一段话，样子倒象是很用心似的，可她知道，这种话就藏在他嘴边上，轻松自如地就吐了出来。展出的结果并不重要？鱼与熊掌？岂止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”而已啊。他了解吗？他是不会了解的。他为什么要了解呢？他是立心要做圣人的，你在他心目中算是什么呢？——”天地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；圣人不仁，以百姓为刍狗。”——一条”刍狗”而已。

　　“不要再想啦，难道你还没想够？难道你还没受够胡思乱想的苦吗？”钟云喃喃自语道。

　　她感觉再也哭不出泪来了，就从地上爬起来，擦擦眼睛，收拾好物品，小心地把展室的门锁上。此时是下午四点钟——每天太阳最毒时分，热浪从天而降，水泥路面象是被晒化了一般，踩上去感觉软绵绵的，连街道两边高楼大厦似乎也被晒化了。

　　她本能地向家里走去，一辆出租车从她身后呼啸而来，然后减速在她身边缓缓地行驶了一阵子，她没理睬，出租车又呼啸而去。每天，你象钟表一样在这座城市里穿来梭去，挣来的就是这一天，她想。是的，你所等待的就是宣告彻底失败的这一天。在这一天里，所有的期待、争斗、彷徨、痛苦、奔波与劳累都将了结。然后呢？一切复归岑寂，在你心里，你将得到真正的憩息。她机械地向前走着。她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汁液不断涌出来，刚刚钻出毛孔就被迅速蒸发了，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团湿雾，裹着，把她与空气、甚至与阳光隔开。那里有什么汗水，分明就是你心中的迷茫与痴顽，化成团团毒雾，她想，它将夺去你的生命。多么微贱而可悲的生命啊！死又何惜。没人会感到可惜。当你就此倒在地上，也许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，不过你千万别自作多情，以为你的死留驻了围观者的惋惜，其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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